夜晚戌时左右,正在府里休息的忠顺王宁渝接到内侍传旨,天子宣他去御书房见驾。
忠顺王不敢怠慢,换上官服便跟随内侍赶往御书房来陛见。
宁渝来到御书房外,看到皇贵妃贾元春跪在殿前的石阶上,老内相戴权则站在殿外相迎。
看到忠顺王走过来,戴权赶紧迎上前,冲其施礼道:“老奴给王爷请安。”
宁渝:“老内相不必多礼。”
戴权:“陛下口谕,请王爷直接进去,不必通传。”
“臣弟尊旨。”
宁渝瞅了一眼跪在台阶上的皇贵妃,心想,“天子这么晚还要召见他,莫非和顺天府尹被刺杀有关?”
…
御书房内灯火通明,宁渝跟随戴权走进去的时候,竟然看到内阁首辅杨宏也跪在御书案前,看杨宏那个架式,好像是在向天子认错。
他快步上前,冲坐在御书案后的至德帝躬身施礼,“臣弟拜见陛下。”
“免礼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等宁渝站起身后,至德帝:“渝弟,顺天府尹李馥被人刺杀之事,你应该听说了吧?”
宁渝:“臣弟略有耳闻,只是还不知晓具体的情况。”
至德帝:“杨卿说他当初举荐李馥为顺天府尹,是受你之托,此事可否属实?”
宁渝闻言脑子嗡地一下,瞬间就懵住了。这个指控很要命,弄不好他就是刺杀李馥的幕后凶手。
“陛下,臣弟若想举荐李馥,完全可以自己出面举荐,又何需假手他人,请陛下明察。”
至德帝冲杨宏问道:“杨卿,你怎么说?”
杨宏忙道:“回禀陛下,当初忠顺王府的长史来找老臣,说李馥是王妃的远房亲戚,让臣关照他。老臣抹不开面子,这才举荐李馥出任顺天府尹。”
宁渝闻言气得老脸通红,他冲杨宏斥责道:“这事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本王?”
杨宏尴尬地道:“贵府长史说了,这是王妃的私事,最好别让王爷知晓。”
宁渝扑通跪倒在地,冲至德帝叩拜道:“臣弟治家不严,至使家仆在外胡作非为,请陛下治罪。”
至德帝忙道:“戴权,快扶渝弟起来。”
戴权赶紧迈步上前,将宁渝搀扶起来。
至德帝又冲杨宏道:“你也起来吧。”
“老臣叩谢陛下。”
杨宏向至德帝叩拜过后,这才缓缓地站起身。
宁渝:“陛下,臣弟这就回府去查个清楚明白,若是家仆指使人谋害的李大人,臣弟定会将其送去有司衙门治罪,绝不包庇。”
至德帝:“如此甚好。”
“臣弟告退。”
杨宏忙道:“老臣告退。”
…
等宁渝和杨宏走后,戴权端着茶盅走上前,冲至德帝提醒道:“陛下,贤妃娘娘还在殿外跪着呢。”
至德帝接过茶盅,冲侍立在旁边的内侍吩咐道:“萧让,你去传朕口谕,让贤妃回去休息。”
“奴婢尊旨。”
萧让走到御书房外,冲跪在地上的贾元春道:“陛下口谕,请皇贵妃回宫休息。”
“臣妾谢陛下恩典。”
等贾元春朝御书房叩拜之后,萧让上前搀扶起她,小声道:“娘娘放心,林候爷没事的。”
贾元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,塞给萧让道:“多谢公公。”
萧让接过银票,迅速塞进衣袖里,然后冲贾元春躬身施礼道:“奴婢恭送娘娘回宫。”
“公公免礼。”
贾元春客气了一句,便转身朝自己的寝宫走去。
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小宫女快步跟上,陪伴在她身后。
…
御书房内,至德帝揭开茶盅盖,将茶盅凑在嘴边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,然后冲戴权问道:“朕好像记得渝弟那个庶子宁玥在水师学堂任山长,是吧?”
戴权:“正是,上次北海水师出征倭国,宁公子曾随军出征。”
至德帝叹气道:“渝弟对王妃太过纵容,此非治家之道。”
戴权:“老奴以为,此事未必就是王妃的意思,也许是下面的人揣摩主子的心思,才胆大妄为。”
“但愿如此吧。”
至德帝想了想,道:“戴权,你同林云一起去过倭国,对他有何评价?”
戴权略一思忖便道:“林将军这个人很古怪,有时候看着很精明,有时候尽做一些蠢事,让人摸不着头脑,不知他是怎么想的。”
“哦!举例说说。”
“比如说,他在倭国作战的时候,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,不但亲自领兵在倭国境内作战,而且对倭国俘虏也是毫不留情,完全没有怜悯之心。相反,他在领兵平叛的时候,一个俘虏都不杀,好像对平叛立功一点兴趣都没有。”
至德帝微微颔首道:“朕此前也听陆先生说过,林云志在大海,他一心想效仿大不列颠,率领水师在海上同大不列颠水师争雄。”
戴权:“既然如此,陛下何不成全他呢?”
顿了顿,戴权又道:“这次老奴跟随北海水师讨伐倭国,发现从海外劫略财富来补充国库,倒是个休养生息的好法子。”
至德帝黑着脸道:“休要胡言,我大楚是天朝上国,岂能学洋人那套野蛮的行径。”
戴权忙道:“老奴知错。”
至德帝:“再说说林云吧,你才刚说他经常做些蠢事,此话怎讲?”
戴权:“老奴是说他做事优柔寡断,就拿他同贾家的关系来说吧,他明明看不上贾家那些蛀虫,可又狠不下心来同他们一刀两断,拖泥带水的纠缠不清,老奴真不知晓他是怎么想的。”
至德帝微笑道:“人有七情六欲,想完全割舍亲情谈何容易,别说是他,就连朕也做不到。”
戴权忙道:“林云如何能同陛下相提并论。”
至德帝:“不说他了,陪朕出去走走吧。”
“老奴遵旨。”
…
这边,忠顺王爷回到府里,立刻冲随从吩咐道:“去将邱长史捆起来见我。”
“是。”几名随从应了一声,随即快步离去。
宁渝回到书房落坐,心里却是难以平静,原以为顺天府尹李馥被刺之事与自己毫不相干,谁知竟然牵连到自己头上,真是让他窝火。
他正在心里郁闷时,就见随从押着身穿睡衣的邱长史走进来。
邱长史看到宁渝,立刻喊冤道:“王爷,不知属下犯了何错?请您明示。”
宁渝抬手一拍桌案道:“顺天府尹李馥之事,你还想瞒我多久?”
邱长史闻言就是一愣,随即扑通跪下道:“属下都是遵从王妃的命令行事,请王爷明察。”
宁渝:“本王来问你,王妃为何要帮李馥谋官?”
邱长史:“王妃说李馥是她的远房亲戚。”
宁渝闻言站起身,上前在邱长史身上踹了一脚,恨恨地骂道:“王妃有哪些亲戚,我还不知晓吗?再不说实话,本王让人剐了你。”
邱长史连连磕头道:“请王爷摒退左右,属下才好如实相告。”
忠顺王爷冲左右一摆手,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。
等到屋里没人后,邱长史才开口道:“回禀王爷,李馥其实是西宁郡王妃的亲戚,当初是岳勒拜托咱家世子帮他谋取的顺天府尹。”
宁渝听到这里,只觉得眼前一黑,差点栽倒在地上。
他伸手扶住桌案,瞪着邱长史喝问道:“谋害李馥的刺客是瑚儿派去的?”
邱长史点头道:“世子殿下痛恨林云抓捕楚王和岳勒,就让李馥出面调查贾家的外管事周瑞,想查出贾家违法之事。结果贾家抢先一步将周瑞裁撤了,世子殿下又让李馥大人带着衙役去贾家抓人,好逼迫林云对府衙的差役动手。结果他的计谋好像被林云识破了,为防不测,属下才命人杀了李馥灭口,”
忠顺王爷冷声道:“瑚儿岂有这等心机,你老实交代,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?”
邱长史摇头道:“属下不知世子殿下有没有被人指使,还请王爷当面去问他。”
忠顺王爷略一思忖便道:“明儿你去刑部衙门投案,就说你和林云有私怨,才设计报复他。”
邱长史跪地磕头道:“属下死不足惜,还请王爷念我一片忠心,善待我的妻儿。”
宁渝:“你放心去吧,本王会照顾好他们母子。”
“多谢王爷。”
等邱长史走后,宁渝手扶着桌案沉思起来,他深知自己那个儿子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机,他肯定是被人当枪使了,那他要不要追究下去呢?
想了许久,宁渝还是决定不能追究下去,万一查出是吴王或者齐王在背后做的手脚,他可就不好自处了。
天子已经圈禁了一个儿子,若是再有个儿子涉嫌谋害大臣,至德帝非得气死不可。
宁渝抬手轻拍了几下,一名随从快步走进来,“王爷有何吩咐?”
宁渝:“你去告诉宁瑚,让他三天后去左武卫投军,不得有误。”
“是。”
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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